野人饷菊有感

战罢秋风笑物华,野人偏自献黄花。
已看铁骨经霜老,莫遣金心带雨斜。

  首句“战罢秋风笑物华”,起势不凡,一个“战”字,一个“笑”字,使横戈疆场而又乐观坚贞的民族英雄形象跃然纸上。古典诗词不同于散文的句法,可以省略明确语法关系的连词、介词,甚至省略主语等,其意义往往要靠读者的想象来补充、疏通。这句诗就具有这种特点。省略了主语诗人,出现两个动词“战”与“笑”。按照节奏可以分为三顿:战罢——秋风——笑物华,读者通过想象将三顿联起来,意思便是:诗人打完仗归来,正是秋风飒飒,眼前呈现出一片美好的秋色;战斗间隙,才有心以审美的眼光观赏这宜人的景物,这里的“笑”是审美时的赏心悦目,也透露出诗人对祖国美好景物的热爱之情。“物华”,美好的景物。

  “野人偏自献黄花”,黄花即菊花。“偏自”二字耐人寻味。乡间老百姓为什么偏偏敬献菊花呢?在中国传统文化中,菊花一直是坚贞的象征。自陶渊明“芳菊开林耀,青松冠岩列;怀此贞秀姿,卓为霜下杰”(《和郭主簿》)及“采菊东篱下,悠然见南山”(《饮酒》)开始,就赋予菊花以孤高绝俗的品格。古人甚至将梅兰竹菊合称为花中“四君子”。可见,乡人偏自献菊花,是对抗清英雄的崇高礼赞。诗的一、二句创造了赏菊的感情环境。

  “已看铁骨经霜老,莫遣金心带雨斜”是全诗最铿锵有力、动人心魄的诗句。一、二句是叙述,叙述中充满诗情;三、四句是写景,借景抒情。“铁骨”“金心”指菊花不凡的茎枝和花朵。“骨”与“心”都将菊花拟人化,赋予菊以人的性格。“骨”用“铁”字修饰,“心”用“金”字限定,既写出了菊花的凌霜贞姿,又写出了诗人的英雄品格。这两句合起来是:已见菊花铁一般的茎枝经霜渐老,莫要让那花朵再遭受斜风冷雨的摧残。是写菊,又是写人,是写景,又是抒情,菊与人,景与情,洽合无间,融为一体,诗的最高境界便出现了。从喷泉里出来的是水,从血管里流出来的是血,爱国英雄的墨迹中也回荡着不凡的气势,那铮铮硬骨,那赤胆忠心,足可使“顽夫廉,懦夫有立志”。

  在中国古典诗歌中,咏菊佳作颇多。但文人墨客笔下的菊花,往往以孤高傲世的姿态出现;在唐代农民起义领袖黄巢笔下,菊花则以“冲天香阵透长安,满城尽带黄金甲”的战斗风姿出现。张煌言的这首诗可与黄巢诗媲美,赋予菊花独特的战斗风貌,读起来荡气回肠。